一向晚睡的我, 弟弟過世後更是常常到快天亮才入睡. 發現弟弟走的那天是天剛亮, 我一整夜沒睡在寫網誌, 和朋友互通簡訊, 那天, 格外的寒冷, 才一上床就被電話吵醒 ---- 弟弟的同事打電話來問他怎麼還沒去上班 (交接), 也因此哥去叫弟起床時才發現他在睡夢中離開了, 那天起, 我的心徹底碎了, 我的情緒改變了, 我的生活改變了, 我的很多想法不同了, 我的世界也全變了......
一開始是因為只要閉起雙眼就會想起我衝下樓看到弟弟 "睡去" 的那一幕, 說悲慟也行, 說恐懼也罷! 夜裡, 希望他能回來看我們, 又害怕看到的是像電視演的那樣臉上泛著綠光. 弟弟頭七當天, 我決定搬到二樓和媽還有孩子擠一張床, 至少, 有人作伴, 弟弟回來時, 也有人可以幫我一起 "留住" 他. 我一向膽小, 即使明知道孩子就躲在門後打算嚇我, 門一關, 他 "嘩" 的一聲我仍會受到驚嚇, 因此, 弟剛走後的一兩個月每晚都在恐懼與悲傷中輾轉難眠. 第三個月起, 我決定回復原來的生活, 於是搬回三樓去住, 可是, 三四十坪的房子空蕩蕩的, 尤其是夜深人靜時, 更容易勾起最後擁有弟弟的情景, 心更痛. 每晚, 總是哭紅了雙眼環顧四周, 渴望在門前, 在沙發上, 在櫥櫃旁, 在任何一個角落, 可以瞥見弟弟模糊的身影,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, 偶爾能在夢裡見到他, 但, 時間總是短暫, 我曾擁有他三十幾年, 卻從不珍惜, 直到他走後, 連那幾秒的相聚都感到格外珍惜, 真是諷刺!
弟茹素多年, 他走後我也隨他茹素, 但, 心情影響健康的情況下, 短短兩三個月內瘦了七公斤, 直到他走後半年, 心臟的問題日漸嚴重後, 我媽要求我要吃葷, 並且時常燉補給我吃, 才又回復以前豐腴的身材, 外形雖然轉變, 然而, 心情卻無法恢復, 因為, 那是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. 我一個人獨處的時間不多, 但只要是一個人時, 心裡想的就都是我曾用心疼愛的弟弟.
現在, 我仍舊每天四點多才能入睡, 清醒的時間, 大多是從寫網誌開始, 然後又是重覆著在屋子的每個角落尋找弟弟曾經回來過的痕跡. 我不喜歡在人前哭泣, 不需要同情, 也不需要安慰, 因為, 那些對我來說總有那麼點多餘, 不是不懂得感激, 而是, 那只會讓我更加的傷心. 早上送孩子上學後到抵達公司前, 晚上下班後驅車回家的途中, 深夜孩子下樓去睡我還清醒時, 這些時間, 就是我特別想念弟弟的時候, 每次想到他的種種, 不僅僅是紅了眼眶, 而是眼淚不由得潸潸落下, 一面騎車一面拭淚比起吃飯的時間還長, 哭紅雙眼尋覓弟弟的身影也總比睡眠花掉的時間還多, 每晚, 亦總是流著淚入睡, 然而, 我更害怕擔心的是天亮後, 我的世界還會遇到什麼樣的改變呢?
我盡量不讓淚浸濕雙眼一整夜, 否則, 隔天就得紅腫著眼到公司, 同事們不問, 但心知肚明, 我不想影響別人的情緒. 昨天深夜兩點多的一通無聲電話,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兩聲微弱的啜泣聲, "是弟弟嗎?" 納悶著, 渴望著, 不忍心地, 也許只是某個粗心的傢伙撥錯號碼, 卻讓我再度崩潰.
朋友們勸我該收起悲傷的心情, 回復正常的作息, 他們的好意與疼惜我都明白也銘記在心, 然而, 試問你們在毫無心裡準備的情況下驟失親人嗎? 如果他是在病榻辭世, 至少, 我能有準備即將失去他; 試問, 你們又有誰是在失去婚姻後, 輾轉得知弟弟承諾要一生守護著你們, 把你們的孩子視如己出的疼惜, 而他卻事前毫無癥兆地在睡夢中突然離去? 又有幾個人和弟弟的感情如同我和他之間那樣呢? 我們並非無話不談, 只是, 從小我就覺得他是我一生的責任, 說不上來為什麼, 我媽和我弟都說, 我應該是前輩子欠他很多這輩子才會無止盡地償還吧! 也許, 我還清上輩子欠他的債了, 也或許他覺得我已做得夠多了, 可是他忘了跟我索取附帶的利息.
從我有記憶以來, 我就有個很討厭的弟弟, 記性差, 動作慢, 反應遲鈍, 書讀得不好, 唱歌更難聽, 但是, 我用心疼惜他三十幾年了, 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失去他. 我小病不斷, 還常跟孩子說, 以後媽媽老了, 走了, 小舅舅沒結婚沒有孩子, 一定要好好孝順他, 叫他菸不要抽太多, 咖啡不要喝太多, 朋友找他出去要提醒他別喝酒, 還有小舅舅吃素, 一定要告訴太太幫他準備素齋, 如果他最終還是想出家, 讓他去吧! 但要常去看他...... 結果...... 我會永遠記得要幫弟弟準備素齋的, 在我每次去探望他時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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